穆哈瑪迪:我選擇見不到我的孩子們,是為了成為這塊土地上所有被壓迫者的聲音

穆哈瑪迪因為堅持不懈的爭取女性權益運動,而獲頒2023諾貝爾和平獎。

 

  十六歲的阿里清楚記得最後一次見到母親在家裡的情景。她為他和雙胞胎妹妹琪亞娜煮雞蛋當早餐,叮嚀他們要努力讀書,告別之後送他們去上學。當阿里和琪亞娜回來時,母親已經走了。那年他們只有八歲。

  阿里的母親,是今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穆哈瑪迪(Narges Mohammadi)。她在大學修讀物理學,日後成為工程師。從大學時期,她就經常投書報紙,爭取女性權益。說來諷刺,穆哈瑪迪1972年出生,在她父母那個世代,伊朗女孩可以打扮的跟西方世界女孩一樣,穿崔姬的貼身洋裝、自由披散秀髮、跟男孩子出去跳舞,但到了1979年,政府立法強制所有女性穿著都需符合宗教規範,從那之後,伊朗女人失去了著裝自由。

 

  等到穆哈瑪迪成年後,她面對的是一個遠比自己父母輩更保守、更封閉的國家與社會。她無法容忍伊朗是這樣的國家,因此投身人權運動。與同樣支持改革的記者丈夫結婚後,她第一次因為主張人權而被捕。穆哈瑪迪過去二十年內,在家的時間少,在監獄的時間多。她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但孩子漸漸再也看不到她。

 

  現在,穆哈瑪迪正在10年又9個月的刑期,理由是「宣傳不利國家資訊跟妨害國家安全」。但她事實上做了什麼呢?她只是希望伊朗女人能夠自己選擇戴或者不戴頭巾、希望伊朗女孩不要因為頭巾沒戴好就被警察當街打死、希望伊朗能成為一個更尊重人權與生命的國家。這些訴求不只讓她多次出入監獄,還被判處154下鞭刑、禁止出國與移動。

 

  對伊朗政府來說,穆哈瑪迪是個難纏的對手。因為即便她在監獄中,病到幾乎快死掉,還是有辦法透過錄音接受西方媒體採訪,公然支持「頭巾革命」,頭巾革命起自2022年的不幸事件,一名22歲的女子艾米尼因頭巾沒戴好而被警方打死,引發大規模抗議。

 

  在這份錄音中,穆哈瑪迪大喊聲援艾米尼的口號「女人!生命!自由!」,並且揭露她在伊朗最黑暗的埃文監獄中,目睹女囚如何被拷打、虐待、甚至強暴。想當然耳,她因為揭露非人道黑幕而在今年八月又被多判了一年刑期。

 

  穆哈瑪迪繼續發聲,她向外媒寄出一封長信,說伊朗的宗教政權自從四十多年前上台之後,就一直用虛偽的面目,把女人當成展現宗教控制力的道具,強迫女人穿特定的衣服,戴特定的頭巾,卻「沒有種叫男人也穿上制服」。

 

  拉赫馬尼是繼劉曉波等人之後,第五位在服刑或拘禁期間獲得諾貝爾獎的人士。

 

穆哈瑪迪的兒子阿里,與丈夫拉赫馬尼正在等待她回家。

 

  穆哈瑪迪的丈夫拉赫馬尼前前後後也曾被伊朗政府關了14年。兩人的女兒琪亞娜對於父母輪流入獄的遭遇很傷心,她小時候常抱怨:「媽媽在家,爸爸就不在家。這樣不好。」過去八年,拉赫馬尼都同時擔起父親跟母親的職務,隻身為入獄的穆哈瑪迪照顧兩個孩子。拉赫馬尼表示,這是他與妻子選擇的路,他沒有後悔,也以妻子為榮:「當人選擇一條路的時候,他就必須承受所有的磨難。」

 

  兒子阿里和他的父親一樣堅定,他說母親必須繼續前進,「為了伊朗,為了我們的未來。」

 

  阿里、琪亞娜與拉赫馬尼都在等穆哈瑪迪回家。穆哈瑪迪的長信裡寫道:「我向阿里和琪亞娜告別的那一刻,跟死了沒有不同。....我的雙腳彷彿著火那麼痛,我的心在燃燒。我把蒲公英送到天空,孩子們的手、腳和稚嫩的臉龐從我眼前掠過,淚水如春雨般落下。」這是在描寫她入獄前,親自安排讓丈夫帶著兩個孩子先行逃往法國避禍的心情。

 

  「如果從心窗看往監獄外面,我對我的女兒和兒子來說,比任何陌生人都更陌生。我錯過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逝去的永遠不會回來。但我確信,沒有自由、平等與和平的世界是不值得活的,甚至不值得一顧。」

 

  穆哈瑪迪繼續寫道,「我選擇見不到我的孩子們,甚至聽不到他們的聲音,這是因為,我選擇了成為我摯愛的土地上受壓迫人民、婦女和兒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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