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令人不安的靈異照片,亟待解答:《九槍》

《九槍》劇照。 

  這是一個鬼故事,從一段鬼影像開始,鬼影像是警方第一人稱看見消失於草叢,又從草叢衝出來的一個不明裸體生物,令人不安的朝鏡頭直奔而來,然後走向警車,不顧警方勸阻要開車的一連串不受控狀態,你會看到拿著槍的人本身的緊張與恐慌,也因此我們也會跟著緊張與恐慌。

 

  終於,警察滿足了我們的期望,他開了一槍,兩槍,三槍,四槍……

 

  直到我們發現這個被打死的生物,是一個人類,一個有自己故事的人類,但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驚慌的警察已經開了九槍,對著這個手無寸鐵也不可能藏匿任何武器在身上的男子。而之後發生的事情更加可怕,那是對它非人化的態度,還有完全失控的處置方式,包括走進後用腳踩著渾身是血的這個人類。

 

  但這個鬼故事才剛開始講述,那是許多台灣人所不願意面對,也不願去理解的。在我們日常視野之外,關於我們所享有的各項建設與方便的祭品們的故事,祭品不需要名字,如同我們找不到當初是哪些人蓋了長城,他們是鬼,鬼就是存在但我們不知道該如何指出它的東西,所以當我們莫名掉髮,那叫「鬼剃頭」,我們討厭的爛得不可思議的地方我們會叫它「鬼地方」而當我們不知道一件事時,我們會說「鬼才知道」。

 

  鬼很能幹,但鬼卻需要保持未知,但《九槍》卻要讓我們重新記得,這一個鬼,或者其他跟他一樣的鬼,原本是人,或者至少在他們來台前是人。於是從鬼影像到鬼故事,再到這座鬼島,《九槍》所要揭示與控訴的,並非單個人,比如因文化隔閡還有過度緊張而開了九槍的基層員警,又或者那些在場卻沒有做出正確判斷的警界同仁,而是造就出他們的這個環境,還有這環境裡運作的每個環節。

 

  如果「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是張雙面明信片,另一面大概就是片中警方密錄器裡,被警方打了九槍後,躺在地上,翻來覆去,最終奄奄一息的越南移工阮國非。片中最核心的是他死前的影像,由身為台灣人的警察所錄下,整部片將這個過程拉長,並延伸到其他悲慘移工的遭遇,還有整個有問題的勞工產業鏈,為的只是試圖找出這種影像怎麼會產生的原因。

 

  而這不正像是看到一張令人不安的靈異照片時,試圖找出合理解答的過程嗎?

 

  也因此,《九槍》是我心中金馬最佳紀錄片的最佳得主,因為它結構完美的切中了台灣人避談與不想正視的當代問題,關於那些我們不使其走上檯面,不將其視作與我們一樣的人類的鬼的一切。

 

 

 

電影資訊

九槍》—蔡崇隆,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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