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養就不要生啊!多麼簡單的一句話:《嬰兒轉運站》

 「不養就不要生啊!」

  

  《嬰兒轉運站》沒有脫離是枝裕和一貫的主題,在無血緣家庭中探討人性。

 

  襁褓中的羽星在滂沱大雨的夜裡被母親素英放置在嬰兒保護艙前,留著一張「媽媽會回來接你」的紙條,自稱善意的嬰兒仲介相鉉和教會工作人員東秀將其攔截,想要為他找到領養家庭,當然也要從中謀取一點利益。

 

  相鉉廂型車踏上尋找買家之途的同時,李刑警和秀珍緊跟在後,試圖一網打盡這個怎麼看都很兩光的「人口販賣集團」,秀珍在相鉉一黨人屢屢拒絕購買夫婦後氣餒地說出:「看來只有我希望羽星趕快被賣掉啊!」帶出是枝裕和的主題:這不是單純的買賣,這是在找「家」。

 

  相鉉有著不光彩的過往,妻子和女兒求去;東秀在育幼院長大,母親將其丟下後亦留下一張紙條,卻成為東秀生命中隱隱的痛;海進和東秀在同一個育幼院,只不過海進是個年僅七歲,想到國外踢足球的小男孩。海進相當積極自我推銷,為自己謀求領養家庭,鬼靈精怪的他旁敲側擊知到大人們為羽星安排的尋家之旅,意外成為移動廂型車家庭的一份子。

 

「看來只有我希望羽星趕快被賣掉啊!」

 

  《嬰兒轉運站》將相當多的叩問放在遺棄孩子的母親素英上,從電影的第一句台詞就可以看出來:「不養就不要生啊!」對多數人來說,這是看待所有放棄自己孩子的母親們最簡單、最粗糙也最暴力的觀點了吧!社會上充滿著迎面而來的惡意,就算是普通母親也不見得能挺直腰桿面對,對於放棄孩子的母親,更是百口莫辯吧。「我就是養不起啊!」是素英聲嘶力竭的回應,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不稱職不只是終身的遺憾,也會是羽星一輩子的汙點嗎?

 

  「遺棄就是遺棄了。」不管客觀現實再怎麼合理化素英的決定,她當然知道最終身為一個母親要面對的質疑,將自己人生的飄零晃蕩、無可掌控留給甫出世的孩子得不到任何人諒解,唯一能做的只有將孩子交給看起來比自己更適任的父母養育。再怎麼理性也過不了心中折磨,再怎麼理直氣壯也無法避免在他人面前氣短。

 

  這是母親的原罪,就算盡己所能給孩子自己能給的,仍永遠堵不住眾人悠悠之口:陪在孩子身旁的母親如此,遺棄孩子的母親更是如此。

 

  「如果早一點遇到你們,我可能可以留下羽星。」成員拼裝出奇異模樣的移動廂型車家庭,連每個成員扮演的角色都在移動:誰是誰的爸爸、誰是誰的丈夫,每到不同的地方就得重新交代一次,那種無法fit in的生疏令人發笑;從何時開始,三個大人之間討論的重點從成交價格轉移到無論如何為羽星找到好家庭,鞏固廂型車家庭往前走的情感乃至於犧牲,無違和捏凝出家庭的樣貌,讓素英感受到支持,說出留下孩子這個遙不可及的心願。

 

《嬰兒轉運站》劇照。

 

  當母親需要支持,來自家內家人們的支持,以及家外不知名、路人甲的支持。常常無乎其無的善意就可以讓身心俱疲、手足無措的母親繼續走下去,再堅強的媽媽都躲不過自我懷疑的關卡,伴隨對母職越來越高標準的期待,感覺一無是處的母親絕非少數。

 

  羽星的存活來自眾人的接力,從秀珍下車將他放進嬰兒保護艙開始,他的存在無疑存在於每一雙抱著他的手臂、注視著他的關愛眼神、喊著他名字的口吻。大人們一棒接著一棒沖淡素英的遺憾,照顧羽星好好長大,也在「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的人和事中,療傷放下。

 

 

電影資訊 

嬰兒轉運站》(Broker)─是枝裕和,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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