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共舞》:惠妮休斯頓的愛與傷

《與你共舞》劇照。 

 

  在惠妮‧休斯頓(Whitney Houston)去世後的十年內,就有四部電影嘗試述說她的人生故事,包括一部未經授權的紀錄片、一部官方認可的紀錄片、一部電視台「Lifetime」製作的影片,還有一部劇情聚焦在她與女兒芭比.克莉絲汀娜(Bobbi Kristina)兩人關係的電影。根據第一部好萊塢大製作的惠妮休斯頓傳記片《與你共舞》(I Wanna Dance with Somebody)的編劇安東尼‧麥卡騰(Anthony McCarten)說法,這些關於惠妮休斯頓的電影都有一個共同點:「它們癡迷於她所犯的錯誤,它們都想嘩眾取寵。」

 

  與此同時,他也認為這些電影準確地反映出許多人長期以來對惠妮休斯頓的偏見,麥卡騰說:「當人們聽到惠妮休斯頓的名字時,總是難以避免地使用『悲慘』這個詞,這是一種很普遍的看法。某方面來說,《與你共舞》這部電影想要反映這種現象,並且糾正這樣的心態。」

 

  人們或許會帶著懷疑的眼光看待這個說法,畢竟《與你共舞》是由休斯頓遺產管理基金會所推出,其中包括她的大嫂兼遺囑執行人帕特.休斯頓(Pat Houston)、掌管其音樂版權關鍵部分的Primary Wave公司,以及獨具慧眼簽下她,可說是打造惠妮休斯頓的推手──克萊夫‧戴維斯(Clive Davis)。雖然這部電影在他們的認可之下完成,但麥卡騰強烈要求他們別插手審查作品,他說:「我跟他們說,『你們對內容沒有主導權』。因為我做這件事不是為了阿諛奉承任何人,不然人們也會覺得事有蹊蹺。」

 

  《與你共舞》的導演凱西‧蘭蒙絲(Kasi Lemmons)也指出,電影裡的一些場景確實會讓基金會不好受,她說:「最具挑戰性的事情之一,就是跟現實存在的人打交道,因為他們有真實的情感、記憶和觀點。他們雖然准許了劇本,但把它拍成電影又是另一回事。」

 

 

  雖然電影的最終剪輯包含了一些有關惠妮休斯頓故事中更骯髒,或是更有爭議的細節(事實上,這讓某些事情比以往更加明確),但製作人表明,他們的主要目標是想用這部電影為惠妮休斯頓歌頌,麥卡騰說道:「我想把重點放在她的偉大成就上。」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與你共舞》的大部分內容都集中在音樂的創作與表演上。正因如此,電影中的配樂聽起來都跟在錄音室錄音、現場演出或電視表演所能聽見的感覺截然不同。為了充分運用現代電影院的杜比5.1音響系統,所有細節都被增強與放大,而最後呈現出來的結果讓人驚艷。所有人聲都來自惠妮休斯頓,但原聲卻能跟飾演她的英國演員娜歐蜜‧艾基(Naomi Ackie)的呼吸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使得演出的真實感極高,蘭蒙絲說:「聽起來就像是她在現場唱歌那樣,娜歐蜜清楚歌曲的每一個音節。」

 

  麥卡騰認為惠妮休斯頓之所以亮眼的兩個關鍵因素是,她唱歌時的呼吸深淺,以及她靈活運用呼吸的方式,他說:「任何一位在她表演時站在其身後的音樂家都會注意到,這個小小的軀殼能夠神奇地擴展。她會用整個胸腔吸氣,如同鯨魚沉入海底好幾英里時的做法,擴張肋骨以容納大量空氣。像這樣利用空氣壓力的方式,再加上她維持高音和增加顫音的技巧,聲音就變得非常渾厚。」

 

Whitney Houston與Robyn Crawford。《與你共舞》劇照。

 

  戲劇般的音樂如同她生命中成功與磨難之間的拉扯。比較爭議的是在《與你共舞》裡,她跟朋友兼商業夥伴羅賓‧克勞佛(Robyn Crawford,並未參與這部電影 )的關係,被描寫得比之前的相關作品還更為坦誠和具體。之前的作品強烈暗示了這段女同性戀關係,而《與你共舞》則確立了這點。據蘭蒙絲指出,這部分與克勞佛2019年出版的回憶錄中提供的細節有關。麥卡騰提到,公眾對性取向的態度轉變也是原因之一,他說:「相比之下,我們生活在一個更寬容的時代,在1980年代想要作風開放是非常非常困難的。」

 

  在電影中,惠妮休斯頓的父親和母親茜茜‧休斯頓( Cissy Houston )對這段關係表現了強烈的反對態度,讓人們深刻體會到她所承受的痛苦。蘭蒙絲和麥卡騰都認為,如果惠妮休斯頓出生在今天這個非二元性別流行歌手盛行的時代,她可能會坦然公開她與克勞佛的關係。至於她如何看待自己的性取向,蘭蒙絲認為她覺得自己是「流動的」,而麥卡騰選擇了「對雙性都好奇——至少年輕的時候如此」的描述。

 

  為惠妮休斯頓的性取向貼上單一標籤是沒有意義的。電影中的一個場景是戴維斯向她透露了一位男性情人,儘管戴維斯當時沒有在公開場合談論這些事情,但他在2013年的回憶錄中提到了這件事,蘭蒙絲說:「對克勞佛來說,把這點放進電影很重要,戴維斯與惠妮休斯頓在這方面有共同之處。」

 

  

  《與你共舞》更直接地處理了惠妮休斯頓生活中與種族相關的問題。它重現了她在《靈魂列車》(Soul Train)頒獎典禮上被噓爆的場景,並且被黑人電台的DJ回應了當時常見的抱怨——她的音樂「太白人了」。在麥卡騰的劇本中,惠妮休斯頓以正確又清晰的方式點出了這種觀點中既有的種族主義。與此同時,這種指責深深地傷害了她,蘭蒙絲說:「被自己人恥笑為『Oreo』是很痛苦的,我當然希望現在會有所不同。」

 

  惠妮休斯頓渾沌的生活,凸顯了她因陷入對種族和性取向的錯誤批判而蒙受的痛苦。更糟糕的是,她在家庭內部也很掙扎,尤其是跟擔任經紀人的父親約翰‧休斯頓(John Huston)的關係。在約翰去世前不久,他控告了自己的女兒並索賠一億美元。在這部電影中,約翰被描繪成將女兒當作搖錢樹的資產,而不是一個人,蘭蒙絲說:「我跟約翰的談話內容讓我很震驚,是他主動說出『品牌』的。這讓人不寒而慄,因為他談論的是他自己的女兒!」

 

  麥卡騰則有不同的見解。他認為約翰稱不上是大壞蛋,即使到最後選擇控告女兒,他也有理由這麼做,他說:「約翰為她安排了這些唱片合約,他認為惠妮和巴比浪費了這筆錢。他為女兒付出相當多。」

 

  無論如何,惠妮休斯頓從未與父親重修舊好,也沒有參加他的葬禮。

 

  至於對巴比‧布朗(Bobby Brown)的描繪,雖然有時過於簡略,但也消弭了一些人批評是他讓惠妮休斯頓健康狀況惡化的控訴。在一個場景中,惠妮直接坦承在認識他之前,自己就已經在吸毒的事情。跟克勞佛一樣,布朗也沒有參與這部電影。

 

 

  儘管電影裡有許多悲傷時刻,但它依然實現了展示惠妮休斯頓才華的目的,《與你共舞》對劃時代表演的再現達到了巔峰,比如她在超級盃(Super Bowl )上以自信的姿態演繹了美國國歌〈The Star-Spangled Banner〉,麥卡騰說:「她是那場表演的設計師。她放慢了整個過程,為自己騰出空間做她想做的事情,而她確實做到了。」

 

  另一個值得歌頌的時刻出現在《為新南非而唱音樂會》(The Concert for a New South Africa)的場景中,這是種族隔離制度結束後,在南非舉行的第一場演出,麥卡騰說:「當她在那場表演中演唱〈I Will Always Love You〉時,她把它從一首與另一個人的愛情故事,演繹成一個追求自由的愛情故事。」

 

 

  在1994年全美音樂獎(American Music Awards)上,惠妮休斯頓把三首難度極高的歌曲結合,創作了一套被電影製作人稱為「不可能的組曲」。組曲內容包括出自美國歌劇《波吉與貝絲》(Porgy and Bess)的〈I Loves You, Porgy〉、電影《夢幻女郎》(Dreamgirls)的〈I’m Telling You I’m Not Going〉,以及她自己的熱門歌曲〈I Have Nothing〉。惠妮休斯頓將這次演出比喻為「在無氧狀態下攀登珠穆朗瑪峰」,蘭蒙絲說道:「她會盡全力歌唱,當你心裡還想著『這就是最好的她』時,她又飛得更高更遠。」

 

  有鑑於惠妮休斯頓表演的力量,以及她在生活中所經歷的愛,麥卡騰拒絕把她視為一個悲劇人物,他說:「如果生命的天平一端是鮮花,另一端是一坨屎,你覺得哪邊會更有分量呢?我會說,惠妮休斯頓的生命裡有很多、很多的鮮花。」

 

 

原文出處:Guard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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