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旁觀「妳」的疼痛──《他人》

《他人》中文版書封。

 

  讀完《他人》的當下,內心五味雜陳,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將它裡面滿溢對社會狀態的憤怒表達出來。斷斷續續、帶點痛苦的吞完這本,有點硬啃(笑)。全然不是因為不好看,是內容慘烈,實在是有無法繼續讀下去的時刻。

 

  「讓女人生孩子還不夠,就連生病也要讓女人中獎?倘若我是造物主,就會讓生孩子這件事成為未知數,不曉得會是男人生還是女人生。要是發生了性行為,沒人知道兩人之間誰會懷孕,如此一來,我看就不會有男人耍賴說戴保險套沒感覺,或搬出男人本來就無法抑制性衝動這種說詞了。」

 

  《他人》這書大概是近年讀過性別議題的小說裡,面向最複雜的,甚至可以說是性別議題的殘酷競技場,約會暴力、性侵、酒後撿屍、性病、家內性暴力、自殺自殘、權力不對等的性騷擾、父權社會、男尊女卑、重男輕女的家庭觀、學院裡的性別天花板與為著往上爬不擇手段的博士生、助紂為虐的假女性主義者副教授……讀完真的很驚愕,這樣一般厚度的小說裡,到底能裝下多少苦難?本書用多重敘事角度,讓讀者能更全面知曉「她們都經歷了些什麼」。

 

  「在學校,男人比女人更想稱呼自己是女權主義者,他們知道怎樣做能令自己加分,所以拚命想將那些稱號往自己身上攬。

  男教授討論女性主義,會被視為關切女性人權的進步主義者,但女教授討論女性主義,只會成為格局小的女權魔人。」

 

  由主角貞雅帶起故事起頭,她再也無法忍受男友以愛為名的施暴(這部分一直讓我想到《逃避自由》裡加害者與受害者無限循環的傷害與哭求諒解。),於是將自己的遭遇上傳到網路訴諸公評。但她逐漸被那些攻擊她、傷害她的留言影響,一蹶不振。直到她看到一則來源不明的惡意留言:「金貞雅是說謊精,是個跟吸塵器沒兩樣的女人。」使她想起兩位大學同學,秀珍和宥利。

 

  最初閱讀時,我以為本書討論的主旨是約會暴力,殊不知在逐一登場的角色各自的話語中,拉出一條有別我們最初理解的路徑,從校園鋪開一整個社會的惡意。

 

  「在接受治療時,我還見過這種患者。生病本身已讓她認為失去身為女人的價值,所以乾脆不向他人傾吐自己的痛苦。男人以為女人不在意,於是持續要求發生性行為,而每次女人答應時,就會跌入更萬劫不復的深淵,因為病情惡化了。

  你覺得那女人很傻嗎?是啊,她很傻、很愚昧,但我無法這麼說。人一旦生病就容易心軟,看不到未來,眼光變得狹隘。對那位患者而言,在身旁的愛就是全世界,是她的全部,這有錯嗎?光是生病這件事就已經夠痛苦了,為何患者孤單無助、想依賴某人的心情都要被他人評為無藥可救?這不是發生性關係才引起的疾病嗎?要是雙方擁有一起擔負責任的共識,就不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許多片段真實得令人畏懼,也許此時此刻,同樣的情景正在某處上演,而我們無能為力。究竟是不去求援?還是無法求援?到底是沒有拒絕?還是不能拒絕?很多時刻身為看客的群眾都太輕忽他人的疼痛,我們理所當然的評論他者的同時,會不會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加害者會忘記自己傷害過別人,受害者絕不會忘記。」《他人》裡主要透過不同女性視角,似掘痛處一般,一鏟鏟,將那不能細問、不能說出口的傷痕刨開攤在陽光底下。一句不經意的惡意玩笑,背後夾帶著深淵一般的痛楚。人們到底何德何能去評斷他者的苦痛?又是如何事不關己的將他人的痛當作下酒的佐料?女性該如何打破這封閉的社會結構?如何能拯救更多沉默忍受著傷害的他人?

 

書籍資訊

書名:《他人》 다른 사람

作者:姜禾吉(강화길)

譯者:簡郁璇

出版:時報出版

日期: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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